杨树叶沙沙轻响,伴着细碎的鸟鸣声吹散在风中。
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着坐了有一会,见谭霁没打算开口,段延风又问:“不认识了?”
谭霁轻轻咬着下唇,微微摇了摇头,声音细若蚊吟:“延卫……”
“哦,还认得。”段延风轻笑,“那现在可以回答前面的问题了吗?”
谭霁不说话,誓死当个哑巴。
开玩笑,他才发完誓绝不能看见段延风,这还没过半天呢!
“行了,不逗你了。”段延风收起轻浮的语气,“聊聊?”
谭霁:“……”
他大概能猜到段延风想聊什么,并不是很想开口。
果然,下一秒,段延风抬手敲了敲石桌,摆出个准备长谈的架势道:“说说吧,你这病是怎么回事。”
谭霁沉默了一会,大概是觉得耍赖也躲不过去,索性直言道:“记得上回我跟延卫说过的吗?”
“出生就带病?”段延风挑了挑眉,“但也没见过这种病法。”
“建元元年那会太乱了,我娘受了伤,至今都没养好过。”谭霁解释道,“我出生没多久就开始用药,各式各样的药方见了个遍,自己也学了不少医理,小时候还想过,要是哪日能痊愈,我就当个游方郎中悬壶济世去。”
段延风抓住了那句“痊愈”,问道:“所以确实染了病,是吗。”
谭霁点点头:“七八岁时候的事了,误食的药里有两味相冲,彻底坏了根子,那一两年算是熬过来的,后来才慢慢好了一点,但这些年反反复复的,我都不大记得了。也算不上什么具体的病,身体不适的时候多半会高烧不止,体弱气虚,好一点的时候也不及常人健壮。”
谭霁睁着眼扯谎,试图忽悠段延风。
只是真一半假一半,不能算完全骗他。
段延风看着他,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信了他的话,稍作沉默后,只道了句:“明白了。”
段延风没细究谭霁说的是真是假,只是从谭霁和小北的态度看出他们对此不愿多提,如此,他也没必要非得追根到底。
他只是需要谭霁能交付一点底线,一点可以信任自己的底线。
谭霁稍稍松了口气。
“那就这样吧,现在来说点正经事。”段延风换了个公事公办的表情,半点没有方才逗弄人的促狭模样,“明日该去回春堂看看了吧?”
谭霁眨眨眼:“嗯?”
段延风笑笑:“发现了点事,可能对你有用。”
————
翌日清晨,谭霁找理由撇下了小北,也没告知宋腾,独自一人前去了回春堂。
塞北郡内,回春堂算得一家独大,平日里来往的人就不少,近日更是被踏破了门槛,百姓们步履匆匆,哪怕没什么毛病,也要求个安心。
昨日来得晚,只觉空荡荡的看得人心慌,现下看着堂内人头济济还显得宽敞的模样,他忽就庆幸铺子开得大,好歹挤不着人。
回春堂一直是有两个坐堂大夫,只是蛮军□□那回死了一个,最近新来的还是后头找补的,现在这老先生又寻了由头不开张,剩下的那位难免有些忙碌,里三层外三层包得看不见丁点人影。
谭霁倒也不是来看人坐堂先生的,主要目的还是同萧辞会面,顺便揪一下段延风给的消息,只是听宋腾说过一句另一位先生也得瞧瞧,他才顺便瞥了一眼。
瞥过去后,就有些移不开眼了。
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包着的人群,除了求医的病患,还有一部分皆是能看出身体健全的女人。
难不成这先生还管求子?
直到其中一女人爽朗的声音传来:“先生,瞧您这话说的,能嫁给您做个妾室也是值当的,何况这么些日子了,也没见过您带着家室啊。”
另一边有人附和:“是啊是啊,先生也见过隔壁点心铺家的闺女,那小模样呐与先生真真般配!人姑娘托我求媒好些次了,先生要不考虑考虑?
“我家还有个侄女待字闺中……”
谭霁反应过来,这是寻了个长相俊俏的大夫来了,一群人搁这看媒呢。
正当谭霁转开视线的时候,那位先生开了口:“诸位大娘大婶,恕某确实家有悍妻,也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。若是没有旁的事,劳烦腾腾位置,大家伙还等着看方子呢。”
话音带着笑意,诚恳又有点无可奈何,可见人确实疼爱妻室,媒婆们犹豫着,其中一人试着开口:“就是我们不说,姑娘们也不好劝呐,您总得,让他们瞧瞧夫人的模样吧。”
先生笑着说:“知晓,我昨日磨了好一阵,她算是松口答应来看看了。”
转了一半,听见话音,谭霁有些惊恐地回过身,朝散开的人群看去,果见一身影熟悉的人坐在那椅上,一旁立着个“坐堂先生”的木牌,正替人看着病写方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