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厅的喧嚣与温暖,如同退潮的海水,在王思诺的感知中迅速远去,只留下冰冷的恐惧在她周遭凝固。
手腕上那个乌青的烙印,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,紧紧吸附在她的皮肤上,寒意穿透皮肉,丝丝缕缕地向着小臂蔓延,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沿着她的血管游走。
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。每一秒的拖延,都像是在给那个附骨之疽般的怨灵提供更深地缠绕她的机会。家人的关怀和屋内的热闹,此刻都变成了沉重的负担,提醒着她必须独自去面对那个由她引来的恐怖。
“妈,我……我头还是有点晕,想出去透透气,走走可能好点。”王思诺站起身,声音尽量保持平稳,但藏在大衣口袋里的左手却紧紧攥着,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李桂兰担忧地看着她:“外面冷着呢,风又大,你脸色这么差,能行吗?”
“没事,我就围着村子走走,不远。”王思诺不敢看母亲的眼睛,生怕泄露心底的惊惶。她匆匆套上羽绒服,围巾胡乱一围,几乎是逃也似的推开了老宅那扇沉重的木门。
屋外的冷空气如同冰水泼面,让她打了个激灵,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。夕阳已经彻底沉入地平线,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惨淡的灰白,暮色如同巨大的灰色幔帐,正迅速笼罩整个村庄。
寒风呼啸着掠过光秃秃的枝桠和低矮的屋脊,发出呜呜的声响,像是无数冤魂在低声啜泣。
她下意识地拉高了围巾,遮住半张脸,仿佛这样就能隐藏自己的行踪,避开那双无处不在的、来自阴间的眼睛。她的目标明确——去找五叔公。
下午的谈话被打断,她需要知道更多关于王婆的信息,需要更详细地了解送走这个怨灵的具体方法。知己知彼,方能……或许有一线生机。
五叔公家住在村子另一头,是一间更显破旧的老屋。王思诺沿着狭窄的、坑洼不平的村道快步走着,脚下的积雪和冻土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音,在这寂静的黄昏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她总觉得背后有脚步声,有若有若无的视线,但每次猛地回头,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道路和被风吹动的枯草。
村落的灯火次第亮起,昏黄的光晕从一扇扇窗户里透出来,却无法驱散她心中越来越浓的黑暗。那些窗户里的团圆和温暖,与她此刻的孤独和恐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终于,她来到了五叔公家那扇虚掩着的木门前。她深吸一口气,敲了敲门。
“谁呀?”里面传来五叔公苍老而警惕的声音。
“五叔公,是我,思诺。”王思诺低声应道。
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拉开一条缝,五叔公浑浊的眼睛在门缝后打量了她一下,才将门完全打开。“丫头?这么晚了,你怎么跑来了?快进来,外面冷。”他的语气带着疑惑,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屋里比王思诺家更显阴暗潮湿,只有一盏功率很小的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光,空气中弥漫着老人、烟草和旧家具混合的气味。五叔公示意她坐在一张磨得发亮的竹椅上,自己则坐在对面的炕沿上,默默卷着一支旱烟。
“五叔公,”王思诺顾不上客套,直接切入主题,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,“我……我可能真的惹上大麻烦了。”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鼓起勇气,将左手从口袋里伸出来,挽起袖子,将那圈乌青的手印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。
“您看这个……今天下午,我在家里照镜子的时候……看到的……它……它好像碰到我了!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五叔公凑近了些,眯起眼睛仔细看着那个手印。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凝重,甚至比下午时更加难看。他拿着旱烟的手微微颤抖着,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深的忌讳和恐惧。
“哎呦……这……这印记……”五叔公倒吸一口凉气,声音干涩,“阴气蚀骨……这是被‘脏东西’做了记号了!”
他猛地抬起头,紧紧盯着王思诺:“丫头,你实话跟我说,除了这个手印,你还遇到啥了?听到啥了?看到啥了?”
在王思诺断断续续、充满恐惧的叙述中,五叔公的脸色越来越白。当听到王思诺描述镜中那个清晰的老妪面孔和近乎贴面的压迫感时,他手里的旱烟差点掉在地上。
“完了,完了……”五叔公喃喃自语,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绝望,“这王婆……她这不是一般的怨气啊……她这是……盯上你了!她不想只要点纸钱,她这是……想找个伴儿啊!”
“找伴儿?”王思诺如坠冰窟,浑身冰冷。
“无儿无女的孤魂,没人祭祀,在下面又冷又饿,怨气就越积越深。”五叔公的声音压得极低,仿佛怕被什么听去,“尤其是像王婆这种性子孤拐的,死了更见不得别人家好。
她盯上你,在你身上留下记号,就是把你当成了她的……她的所有物!她想把你拉下去,陪着她!”
王思诺感觉一阵天旋地转,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。拉下去?陪着她?这意味着死亡!这个怨灵的目的,竟然是她的命!